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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议北朝时期的童蒙教育

作者: 文物旅游局管理员  发布时间:2011-05-02 文章来源: 点击数:
作者:文物旅游局管理员 发布时间:2011-05-02

古人非常重视儿童的启蒙教育,俗谚曰:“教妇初来,教儿婴孩。”《礼记》上也说“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可见启蒙教育的重要性。

魏晋南北朝时期,由于国事颓衰,皇权减弱,门阀世族力量更加膨胀,家族门第观念亦因而强化,家族力量对个人的禁锢非但没有减弱,似乎还有所增强。因此,世家大族多以门第相标榜。他们与影响一时的豪强地主不同,豪强地主会因种种因素(如朝代更换、国家政权的打击)而倏忽消失,但门阀地主虽经王朝更迭,异族入侵,也不能动摇其根基。其主要原因,除了门阀地主在政治、经济上享有特权外,文化也是非常重要的方面。以文化传家而形成一定的家学,不仅是区别于其他家族的标志,也是其清高自标的资本之一。田余庆先生曾说:“士族的形成,文化特征本是必要条件之一。非玄非儒的纯以武干居官的家庭,罕有被视作士族者。”即使:“所谓高门,不必以高官为唯一标准,……或以具备高官及才学二条件者为其理想之第一等门第。” 可见,世代相传的家学,是世家大族兴起与维系其地位的重要条件。为了能保持官宦的显达,门第的显赫,做到流芳百世,门阀士族非常重视家族内部学术文化的传承,尤其是对孩子的童蒙教育非常重视。

北朝童蒙教育的发达,主要表现在教材范围广、教育内容多元化。这一时期,儿童的启蒙教材主要有四种:

第一,传统的蒙养教材。古人常说:“古者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十五六岁之前,是“小学”阶段,所学的教材亦即小学类的字书(参看《汉书》卷三〇《艺文志》“小学家”)。训诂之属有《尔雅》、《方言》、《释名》、《广雅》;字书之属有《说文解字》。除此之外,李斯的《仓颉》、司马相如的《凡将》、李长的《元尚》、史游的《急就篇》、王义的《小学篇》1卷、杨方的《少学》9卷、东哲的《发蒙记》1卷、顾恺之的《启蒙记》3卷、崔浩的《急就章》2卷、豆卢氏的《急就章》3卷等,都是重要的童蒙教材。其中,汉代史游编写的《急就篇》,依然是这一时期主要的蒙养教材,如李铉“九岁入小学,书《急就篇》,月余便通。”刘兰刚入小学时,书《急就章》,家人觉其聪敏;李绘六岁未入学,“伺伯姊笔牍之闲,辄窃用,未几,遂通《急就章》”。崔浩因善工书,人多讬写《急就章》。可见其流行之广。

第二,儒家的经典书籍。自两汉以来,在思想意识形态上,儒学占据着主导地位。从西汉初年以来,因统治者实行地方察举和公府征辟的选官制度,社会上便出现了以儒学为业的士人,并且多为子承父业,出现了“累世经学”的经学世家。魏晋以后,随着门阀士族的形成,一些家族为了在动荡的年代保持繁荣不衰,长期享有稳定的政治权利和较高的社会地位,仍以经学传家,经学世袭化成为士族文化的特质。因此,儒家的经典书籍也就成为家族教育的主要内容。王国维在《汉魏博士考》中说:“汉人受书次第,首小学,次《孝经》、《论语》,次一经,此事甚明。”《论语》作为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记录,是后人学习研究孔子学说的主要依据。在汉代,“五经”既已被认为是孔子编定的,是用来垂训后世的,因此,学习《论语》以领会孔子的仁之品格及其思想学说,就成为研习五经的前提。东汉赵歧在《孟子题辞》中指出:“《论语》者,五经之輨辖,六艺之喉衿也。”“孝”是儒家最重要、最基本的道德规范,“孔子以六艺题目不同,指意殊别,恐道离散,后世莫知根源,故作《孝经》以总会之。”因此,《孝经》和《论语》也就成为首选的小学科目。汉代以后,基本沿袭这一学习过程。颜之推曰:“虽百世小人,知读《论语》、《孝经》者,尚为人师。”只是所学的经典也逐步由“五经”而“九经”,乃至以后扩增到“十三经”。孙惠蔚“年十三,粗通《诗》、《书》及《孝经》、《论语》。”杨愔“六岁学史书,十一受《诗》、《易》,好《左氏春秋》。”斛斯徵“幼聪颖,五岁诵《孝经》、《周易》,识者异之。”郎茂“十五,师事国子博士河间权全,受《诗》、《易》、《三礼》。”薛道衡十岁就能讲《左传》;裴安祖年八九岁就能讲《诗》等等,都说明了这一时期在童蒙教育中所使用的基本教材,仍为儒家的一些经典书籍。

第三,诸子之书、诗赋、《史记》及其他。北朝时,启蒙教材非常的广泛,先秦诸子之书,汉代的诗赋等,都是进行童蒙教育的基本内容。颜之推“年十二,遇梁湘东王自讲《庄》、《老》,之推便预门徒。”梁简文帝之子萧大圜“年四岁,能诵《三都赋》及《孝经》、《论语》。七岁居母丧,便有成人之性。”房景先“幼孤贫,无资从师,其母自授《毛诗》、《曲礼》。”郎茂七岁能诵《骚》、《雅》,李密好兵书,诵皆在口。可见,教材的内容涉及范围之广。

第四,诫书。家诫作为家族的一套规范,在魏晋南北朝非常流行。作为家族的成员,每个人从小就要熟悉自家的家法。因此,诫书也成为儿童启蒙阶段所要熟悉的一项重要内容。王褒《幼诫》、颜之推《颜氏家训》等,都是具有童蒙教育性质的书籍。

家族对童子启蒙教育的重视,除了希望他们能够懂得基本的生活常识之外,亦期望此后踏入仕途,以提高家族在社会中的地位,才是根本的目的。因此,家族对童子教育亦有一定的要求,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掌握一定的文字工具,也就是识字习字。古代较早的启蒙教材是字书,《汉书·艺文志》云:“古者八岁入小学,故周官《保氏》掌养国子,教之六书,谓象形、象事、象意、象声、转注、假借,造字之本也。”王国维在《汉魏博士考》中云:“是汉人就学,首学书法,其业成者得行式为吏。”可见,书法在童蒙教育中的重要作用。《史籀篇》就是较早的字书之一。北朝时期,儿童的识字也是与练字结合在一起的。

据《隋书》卷三三《经籍志》载,魏晋南北朝流行的字书远比两汉丰富。不过,此时的字书出现了众多的书法版本。北魏时,陈留人江式有感于当时的文字混乱,俗谬流行,迫切需要正字法的工作,上表请求撰集古来文字,“以许慎《说文解字》为主及孔氏《尚书》、《五经音注》、《史籀篇》、《尔雅》、《三仓》……《字林》、《韵集》,诸赋文字有六书之谊者,以类编联”,撰成《古今文字》,共四十卷。北齐时,李铉著《字辨》。黄门侍郎颜之推也积极纠正混乱的书法字体。清代的阮元在《南北书派论》中称:“北朝笔法劲直遒秀,往往画石出锋,犹为汉隶,惟破体太多,宜为颜之推、江式所纠正。”

二、掌握一定的生活常识和历史知识。汉代史游编写的《急就篇》,全书四卷,分三个部分,涉及内容非常之广,有姓字、衣著、农艺、饮食、器用、飞禽、走兽、医药等方面的应用字。全文叶韵,无复字,有七言、三言、四言。如在介绍宋延年时曰:“微子,纣之庶兄。周武王克商,封之于宋。其后,或以国为姓,遂有宋氏。延年之义,取于寿考,无疆也。汉有李延年、杜延年、田延年。”卷3说器物,比如在解释铜、钟、鼎、鋞、鋗、鉇时说,“铜钟,以铜为钟。钟,酒器也。鼎,三足两耳,爨器也。鋞,温器,圆而直上也。鋞字或作钘,钘似钟而长颈也。鋗,亦温器也。鉇,系而提之。”卷4说动物,比如解释凤曰:凤,神鸟也。其状麟前而鹿后,蛇颈鱼尾,龙文兔背,燕颔鸡喙,立鸳思,五采备举,一名鶠。其雌曰皇。”儿童在学习掌握这些生活常识的同时,又了解了一定的历史知识。难怪唐代的严师古在注叙上说,《急就篇》“包括品类,错综古今。”可见,它是古代儿童读物的一部小百科全书。

三、灌输一定的伦理道德知识。儒家讲究忠、孝、仁、义,“忠”,就是忠于国家与帝王;“孝”,就是孝敬父母。自汉武帝开始,儒学取得独尊地位,它不仅维护了汉代社会秩序的正常运转,更巩固了统治阶级的统治,特别是东汉以来,统治者均标榜以“孝”治天下,强调孝亲可成为士人入仕奉君的目的和条件。因此,在中国古代社会,孝已不单是一种子女对父母的报答,更是一种等级观念。从《孝经》中我们可以看到一套完整的伦理观念。它按人的等级,把孝分成了六个等级,即天子、诸侯、卿大夫、士和庶人之孝。“爱敬尽于事亲,而徳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盖天子之孝也。”“贵富不离其身,然后能保其社稷,而和其民人。盖诸侯之孝也。”“因天之时,就地之利,谨身节用,以养父母,此庶人之孝也。”孝是“天之经也,地之谊也,民之行也。”它不但可以“齐家”,也可以“治国”。因此,孝的地位也就日益突出。西汉时,汉武帝在五经博士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六经《孝经》和七经《论语》。儿童在识字后,首先要攻读的也是《孝经》和《论语》。颜之仪三岁能读《孝经》;孙惠蔚年十三,能粗通《孝经》、《论语》。当然,在当时的社会中,孝的积极作用还是主要的,也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

四、做好应考或传承家学的准备。自汉代及以后,取士制度主要是察举制度。这是一种荐举取士任官制度。起初,主要是荐举而不考试,而后荐举加考试,而考试的内容就是儒家经典,由此以来,“学而优则仕”和“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观念更是根植于士大夫心中。所谓“幼而学者,如日出之光,老而学者,如秉烛夜行,犹贤乎瞑目而无见者也。”士大夫家族为了尽可能提高子弟的文化水平,以备传承家学,对孩子的童蒙教育也就尤为注重。颜之推曾描绘了当时的教育状况,“士大夫子弟,数岁以上莫不被教,多者或至《礼》、《传》,少者不失《诗》、《论》。”因此,在“黄金满籝,不如教子一经”的指挥棒下,也培养了众多的治世之才。宋繇少有志尚,为继承先业,“遂彦至酒泉,追师就学,闭室诵书,昼夜不倦,博通经史,诸子群言,靡不览综。”家族世善《周官》、《左氏》的颜之推早传家业。范阳卢氏,累世儒学。卢辩“少好学,博通经籍,举秀才,为太学博士。”

从北朝时期童蒙教育的情况,我们可以看出其有以下特点:一是童蒙的教材以儒家经典为主。二是童蒙教育的内容突破了儒家独尊的局面,在医学、算学、律学、书法等各个方面都取得了突出的成就,更利于社会发展的需要。三是家族的童蒙教育非常发达,这也为“学术移于家族”奠定了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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