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遗产?
“heritage”一词与“继承”这样的概念有着清晰且相对简单的关系,实际上,法语中“heritage”的使用依然只是等同于“legacy”。在一本英语词典中对“heritage”一词做出了两种解释:其一是“被继承的或可能被继承的”,这引发了世人对遗产的关注,从而使其得以升值,但是这种继承起先并不存在,而是日后获得的;另一种解释是“经由前辈人传承下来的环境或利益”,这保持了遗产与继承之间较为密切的联系,却将当代人对某种族群遗产和无形遗产的所有关系排除在外了。比如,有的遗产可能并非具体形象的物件,但是能以命名的形式继承下来。的确,这个词经常出现在和人类基因有关的生物学领域。事实上,人们普遍认为遗产就是“好的东西”,每个人都应该拥有一些。对于那些不愿意接受的遗产,人们有相当强的能力去予以消除、忘却和否定,这并不意味着所有的遗产都是能够引起美好回忆的;奥斯维辛集中营就是一处人们不希望去否定或忘掉的世界遗产。同样的,也会有很多东西能够得以保存,但是并没有人赋予足够的关注确保其得以保存。
遗产被描述为“你想要拥有的任何东西”。人类的意志至关重要,被实际继承的东西在其价值得到认识之前是不会成为遗产的,所以,鉴别决定一切。遗产可以被理解为人们希望收集到的、希望保存下来的并且希望其能够留传给后人的任何一件东西。据以往来看,那些研究遗产的学者多数来自于研究人类经由收藏和保存得以留传的现象和文物的学科。实际上,也正是此类学者的关注才使得这些东西首先成为了遗产。不过,对保护动机的关注和对参观那些受到保护的物件的游客的关注恰恰揭示出彼此独立的两个学科之间的共同之处。正如古文化保护官员和文物收藏者一样,博物馆管理者和国家公园的管理者也有诸多相同之处。
上述定义首先明确地将对人的关注置于首位。人们收藏遗产或者是为了自身的利益,或者是为了他人能够被感知的利益,尽管这些利益的性质千差万别。这些遗产及造就的环境也因其所具有的非凡价值足以令他们激情澎湃。我们可以随时列举出许多类似的例子,但我们发现将这些例子作为一种有趣的、有用的路径,去探讨那些困扰着人们的怪异迷宫时,却发现这并不是一种遗产的定义。遗产的定义远非如此,人类及其动机才决定了遗产的内涵。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遗产,但是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成为遗产。一位图书馆管理员竟然对收集厕纸情有独钟,蜉蝣标本具有遗产的内涵特征,但不意味着所有的蜉蝣都会被认定为遗产。
虽然在某地有某人有可能愿意将老式打字机纳入到藏品之列,并在他们眼中会成为遗产,但在我看来我的桌子上几乎没有什么是遗产的东西。与此类似,我正在使用的计算机并不是遗产,或者还没有成为遗产,但是确实有一些计算机在几年前还仅仅只是计算机,而现在却因为变成了遗产被赋予了稀有价值,从此得以价格倍增。我的电脑旁边放置着一个杯子,是我在宾夕法尼亚州访问以生产巧克力闻名于世的好时公司时购买的一个纪念品,我相信对于其他人来说它不代表一份遗产,可是对我来说它至少具有纪念价值。即便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纪念品和人们的记忆之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关系,而遗产和纪念品有时候还是有着非常密切的联系。我或许是在宾夕法尼亚州买了这只杯子,但是它却产自于中国。怀旧情结当然是人类从事收藏的动机之一。
所有权是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概念。现在的管理实务常常使用“所有权”来强调某一团体在推行其政策时的责任感,如果没有这种“所有权”,政策的实施可能会归于失败。这种情况在遗产领域也经常出现,很多团体都试图通过说服他人取得遗产的所有权,或者他们自己渴望得到这样的“所有权”,尤其是在对这样的所有权尚没有法定的限制时,更是如此。最近关于土地所有权的立法开始频繁使用类似的专业术语,正如民族主义的相关词汇:我们的领海,我们的领空。
对于遗产,法国的通用词汇是patrimoine(是指:物,财产和财产权利),西班牙语中的patrimonio也有类似的意思,都强调家族的或父系的血统,也指代为该族群所持有的民族的传承。祖传遗产和婚姻财产的不同之处在于其自身的研究价值,皮尔斯也指出,在婚姻家庭之内,正是妇女承担起了维护家庭身份及其遗产的主要责任,而这些也常常是通过婚姻的纽带得以世代相承。笔者也坚持认为,任何私有的遗产都有可能会成为一件具有混合属性的东西,或者代表着一个社群甚至族群的身份,或者代表着整个家庭的身份。
在德国,Denkmalpflege(文物保护)一词强调的则是另外的内涵,而且尤其关注人工制品及其保护与纪念价值的重要意义。很多时候,遗产领域的争论是发生在希望保存一个地方或其建筑的主张者与那些希望通过各种方式进行纪念的主张者之间。早在2001年9月份,报纸上就围绕世贸中心的双子塔是应该被重建(当然也是保护的一种形式)还是作为一个纪念性公园供世人纪念展开过种种探讨。但是,如果将遗产的概念仅仅局限于建成环境,或者是物质文化,是不能够引发多数人共鸣的。人们对那些经过亲身参与的事情所获得的共鸣要远比拥有强烈得多。
虽然遗产被定义为“人们想要保存和收藏的任何物品”的概念已经是涵盖范围极广的了,但是一个细微的差别就能将那些纯粹出于经济利益而从事收藏的人排除在外。虽然我们必须认识到在遗产的众多价值中,经济价值肯定是促进收藏和保护行为的重要推力,遗产专家也必须面对这样的问题,但是那些除了利用遗产从交易中获利之外再无其他目的而从事的购买行为显然是不能视其为一种遗产活动的。不过,人们也清楚地知道,很多遗产都具有重要的经济价值,也有许多的遗产交易市场。英国的电视节目“文物巡展”(Antiques Roadshow)尽管其内容没有涉及文物任何的经济价值,但依然是一档非常吸引观众眼球的节目。
遗产不仅具有各种价值,也具有诸多的实用功能。我们大多数人不希望我们的房子被拆毁,因为那样我们将无处可住。而如果有人要求我们计算拆毁所住房屋将会得到多少经济上的补偿,我们就会从再建一处与被拆房屋特点及内部结构相类似的房屋的花费算起。而后,再将由此所引发的所有不便、时间的损失、收入的损失等折合在一起得出一个数目,最后,可能还会再加进某些情感价值。也许,遗产本身的价值其实就是每个人给予遗产的情感价值的大汇总(换言之,很多的遗产融进了众多人类的各种情感因素,因而仅凭金钱往往是难以衡量其价值的)。
许多关于遗产的文献都涉及了这些东西的各种细节,而这些东西已成为收藏和保护的对象目标。当然,关于建筑历史、古董收藏价格指南、区域性野生植物观察指南的文献并不缺乏。正如一位地理学家或历史学家需要弄清图书馆所运用的分类系统一样,遗产学家也同样需要如此。关于民俗、建筑、乃至动物的保护技巧的文献也十分丰富,而且同样广泛地分布在各个图书馆,但是将遗产概念作为一个整体进行深入考察,并且重在探讨遗产所有权及其目标的材料则是异常有限,其作者除了博物馆研究系统之外,还来自于各个不同的领域,诸如地理学家、文化学家、城镇规划者以及艺术史家等等。休伊森(Robert Hewison)曾在1980年代末发起了一场抨击遗产的运动,他指出这是对经济衰退的一种反映【休伊森曾著有The Heritage Industry: Britain in a Climate of Decline(London: Methuen,1987)等书,并告诫说:不应当把怀旧误当做真正的历史回想。怀旧……让人摆脱不快的往事和自我,变得自鸣得意】,但政府当局为了推脱经济衰退的责任而归罪于公民的软弱。帕特里克·赖特(Patrick Wright)的名著《生活在一个古老的国度》(On Living in an Old Country)也通过详细描述英国人对逝去历史的怀恋之情,表达出对遗产的一种后帝国主义的观点。拉斐尔·塞缪尔(Raphael Samuel)的专著关注的不仅仅只是私有遗产,还关注地方族群和官方组织,并宣称,尽管遗产的概念产生了变化,但是依然只是被限定于优势族群的遗产,并且不断地显示着其广泛的吸引力。
作为今天极为重要的一项工作,遗产的诠释实践虽然尚未得以过多的透析,但是相关描述却很多。蒂尔登(Tilden)《诠释我们的遗产》就被很多人尤其是自然环境保护领域的就业者视为一部很重要的作品;亚泽尔(Uzzell)的《遗产解读》提出了知识兴趣的观点;集结了在苏格兰举行的历次年度会议成果的诸多论著也包含了许多有用的案例;《国际文化遗产研究杂志》、《文化遗产杂志》也对遗产概念不断进行探讨。(中国文物信息网 作者:袁林君/译 王运良/校)